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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近了回顧文章多了。年紀到了同輩聊小孩照顧老人看護的比例也高了。那幾年來一回、原本溫馨感人的同學會亦隨之被連累變得愈致命,參與者無不受他與它提醒,看著自己正朝遠方奔去,惟多半不是設定目標中身心健全發展的那個遠方,無法回頭,踉踉蹌蹌。
沒扯遠,一切你能怪回過去。
我輩多數人從小被教育著要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整個求學過程塞滿各類模範生之類的選拔標準,大概不用等到成年,腦子還在運轉也轉出點道理來的,紛紛驚覺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或者根本假議題。清白之必要正直之難求,遂造就了滿街任意起底他者的道德魔人。惟道德的對立面不是敗德,同等的演唱會音量,在明星的場子是如癡如醉,換個環境,若是(記者自己不識得的)搖滾或電子單位,立刻成了震耳欲聾。透過語言建構,那掌握分類的權力,仍由上而下指正著我們,強灌它的價值觀與秩序,打掛(由它認定)非我族類的聲音。
電子樂跟重金屬算是本地最遭嚴重誤會的代表類型(本屆金音獎入圍名單公佈後之後,發現爵士也是),後者的凶狠暴力與前者的無腦逸樂多半是下斷語者根本未曾深入了解的淺白想像。比起金屬搖滾,電腦合成器之聲,近年拜EDM在全球各地排行攻城掠地所賜,擄獲了更多派對青年的心,卻也加深了某些單位對律動與身體交互作用的誤會。
常見的責難指這些音樂這些人追求感官刺激。可到底這哪裡不對了?
感官接受了刺激留下經驗,改變神經元之間的聯繫,活化大腦並開發智能,持續支持我們認識世界及自己的身體,而當代流行音樂有很大部分與身體有關,尤其是歌詞比重相對低的電子樂。旋律時常亦非重點,音色與節奏,低頻與結構及對聽者身體共鳴之效應,拉開了它與流行歌的距離。能否跳舞是其次,要感受它得先放開聽歌的慣性,這身體性的體驗其實比很多人以為的還要更接近天性而自然。若上個世紀有誰宣稱電子舞曲將稱霸全球,肯定要給當成瘋人囈語,可如今連流行歌族群也開始熟悉酒商力捧之百大DJ與混音,在當代人類聽覺全面遭手機等移動裝置之電子聲響包圍的此刻,是否因環境而造成這樣的改變?(真要數違背自然且傷害自己上了癮之舉,午休扒便當配鳥新聞低頭手機再發文宣洩當可排入前幾名。)
「此時如癡如醉之有癡有罪,搖頭晃腦這般對身體鬆綁該當何罪?」
到了這時候,前述的疑惑已無空間費心探索,那個正正當當堂堂正正乖乖讀書就好的禁令就像臨檢開亮了場燈,再次提醒我們的教育曾經令我們多害怕自己的身體,從一開始就上了銬(只消回想「來體育班的通常是些不會讀書的孩子」這類話語的潛台詞)。於是你沒辦法再感到自在了,身體與性不屬於自己的領地(一再成為公共戰場也很令人疲倦),不瞭解自己的身體又覬覦他人的私領域,一切都簡化成放浪形骸。
正如昔日撞球與電玩今日仍在蒙受的不白之冤,電子樂與夜店與酒相連,一腳給踢到道德的邊緣。叫人不禁要想:廚房有蟑螂難道是鍋碗瓢盆而非使用者的錯?
套用黃立行那句內行的歌詞作結:「音浪太強 / 不晃 / 會被撞到地上!」
撫著一點啤酒肚,你重回球場上,摸索著身體的主控權。